夫人这般说,便叹着气,说道:“儿媳本是好心,想着为夫君多诞下几个孩儿,却没想到闹了个错处,日后只等着傅柔儿一个人生便是了。”
“老夫人!”傅柔儿眼里含着泪,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似的瞧着老夫人,道:“您快将她们俩送回去呀!”
老夫人一听见这话,手指都攥紧了手中的龙头拐杖。
怎么能送回去呢?
傅柔儿一个人什么时候能生下来?若是生个女儿家又如何是好?生完一个岂不是还要休养?她一把老骨头,又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儿?
“怎能送回去?”老夫人呵斥道:“主母做事,你休得放肆。”
傅柔儿听见老夫人训斥她,顿时面如死灰。
她现在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一时间悲怆欲绝,竟然转身直接跑掉了——似是与谁置气一般。
老夫人瞧见这画面,一时也有些恼怒。
已是成了婚的女子,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傅柔儿怎么能如此肆意?
一旁的姜寻烟似也是不高兴,她的面色沉着,毕竟每一个主母都不会喜欢受宠作妖的侧室。
老夫人本以为姜寻烟要发火,因为就算是她,也觉得傅柔儿今日太过冒失,但姜寻烟竟没有,她一转头,便又对老夫人扬起笑。
“今日之事,是儿媳未曾处置好,一个妾室,竟闹到老夫人面前来,叫您担忧,是儿媳之过。”
说话间,姜寻烟道:“待到大少爷回来,儿媳再与大少爷商议该如何处置傅柔儿吧,总归是儿媳的房中事,不好叫婆母多担忧。”
老夫人微松了一口气。
她便说,姜寻烟是个端正祥和的性子,这才是主母的姿态。
“柔儿年岁还小。”老夫人又补了一句:“性情骄纵,你是正房,且多让着她些。”
“是,儿媳明白。”姜寻烟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又道:“这两个侧室便先留着伺候老夫人吧,无事且由她们俩侍疾。”
姜寻烟今日的做派极好,且老夫人心中略有亏欠,故而姜寻烟的提议老夫人没反驳,她那双浑浊的眼草草的扫了两眼跪在地上的红夫人与绿夫人,便道:“留下便是。”
红绿夫人站起身,向老夫人走去,为老夫人捏肩捶腿,端茶倒水。
姜寻烟则起身行礼,告退。
她从前厅走出来、丫鬟撂下珠帘,她站在内外间的门前,抬眸看向外间外的明媚阳光时,只觉得整个人的后背都是绷着汗的。
她这一仗,看似轻而易举,但实则每一句话都是她特意推敲过的。
她踩在了一个可以压制傅柔儿,又不会让谢老夫人翻脸的边界上,且还将两个侧室都安插到了谢老夫人这里——桃红柳绿若是直接安插到谢云书旁边,谢云书是不会要的,他心中当真只有一个傅柔儿,但是若是安插到老夫人这里,借由老夫人的话指派给谢云书,谢云书却无法推拒。
桃红和柳绿都是聪明的姑娘,只要给她们一丝机会,她们就会拼命往上爬,她们爬到谢云书面前,时间问题而已。
这一场,不能说是大获全胜,但她确实赢得漂亮。
姜寻烟的面上涌起了几丝笑意。
她抬起头,面前正是外间的门槛,一旁的丫鬟提醒她“夫人小心”,姜寻烟从台阶上迈步而出,正瞧见在外间的长廊旁站着一道湛蓝色的身影。
对方想来也是来见老夫人的,只是因为姜寻烟她们正在请暮礼,所以对方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等。
姜寻烟一眼望过去,透过一片翠竹,瞧见了一套湛蓝色上绣银丝的飞鱼服,对方腰胯绣春刀,头戴官帽,脊背笔直,傍晚的彩霞醉金浓红,落到他身上,似是一层红糖水盖在他的身上,使他飞鱼服上的银丝都粼粼而动,满园翠绿葱蔚洇润,比不过他熠熠生辉。
从姜寻烟的角度,恰好能在翠竹掩映间望见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
那眉眼如玉雕金铸,唇薄鼻停,分明是极好看的,但神色太冷,俊美中透着几丝压不住的杀伐冷意,叫人不敢多看。
似是察觉到了姜寻烟的视线,对方抬眸望过来,冰冷的视线骤然落到了姜寻烟的身上,刺的姜寻烟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偏过视线,当做没瞧见这个人,抬脚快步走了——这个人,就是谢府的寄养亲戚,萧景怀。
按身份,姜寻烟该唤他一声“小叔叔”,但是姜寻烟见了他都绕道走,从不与他多来往。
但是这个萧景怀与谢云书性情完全不同。
谢云书在户部当值,做户部右侍郎,善谋算,与人来往间如沐春风,纵然心狠手辣,但却会审时度势,他像是最老辣的棋手,只有将猎物逼至死角的时候,才会下杀手。
但谢云书完全不同,萧景怀是另一种人,他是个规矩森严的酷吏,他在北典府司当值,做锦衣卫,现在官至总旗,年仅弱冠,满身血腥气。
北典府司这个地方,基本就是皇上的走狗,元嘉帝一声令下,锦衣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