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再快些。
不然就来不及了!
漆黑的皇城甬道中,一只摇摇欲坠的宫灯如飞蛾扑火般冲向深不见底的黑夜。
“去传,快去传!青芜宫掌事陈星儿,求见四皇子殿下!”
雨丝细密,女子浑身被浇透,单薄的身躯似那烛火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原来是青芜宫陈姑姑啊。”守卫抬起眼皮。
若是先前,任谁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多给几分颜面。贵妃娘娘荣宠不衰,陈掌事是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先帝驾崩,令宣贵妃殉葬,昔日辉煌的青芜宫早被皇后娘娘派人围得水泄不通,哪怕是贵妃亲生的四皇子也阻拦不得。
更何况么,这位四皇子自小就是养在皇后膝下,说是皇后的儿子也不为过,跟贵妃这个生母素来是不亲的。
“实话告诉您吧,四殿下这会子没空见您,皇后娘娘来了,正陪着在里面说话呢。”守卫压低声音。
皇后,又是皇后!她恨得咬牙。
她早该料到的!整个青芜宫人在短短七日内被打的打,杀的杀,若非最后几名亲信宫女拼死拖住守卫,她也没法趁机冲出来寻四皇子。
他们都死了,血顺着莲花纹砖石地面流了一院子,血腥味浓得连大雨都冲不掉。
她要怎么回去?她还如何能回去!
“姑姑,去吧,还赶得上见您家主子最后一面。”
雨势骤然变大,如大海倾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视线蓦地一黑,再能看清东西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青芜宫中。
面前怜惜地望着她的,正是她的贵妃娘娘。
“苦了你了。星儿,我记得你的本名不叫这个,是不是?”贵妃挑起她鬓边碎发。
“是,奴婢本名照夜。”
“嗯。星辰照夜,是个好名字。”泪水顺着贵妃的脸颊落下来,“瞧,你才三十二岁,也有白发了。你知道本宫有多后悔么?早知今日,那个孩子提出要娶你时我便该应允的,让你早早离开这火坑,再也不要回头…”
“嫁谁?奴婢谁都不嫁,奴婢一辈子陪着娘娘。”陈照夜泪如雨下,“他不好,四殿下也不好,那些受过您恩惠的人居然没有一个出来阻拦,他们都要眼睁睁地看着您死!”
“本宫原先以为,那个孩子与你年纪相差太多,又家世显赫,怕他一时兴起后就对你丢开手。现在想想,实在是耽误了你一辈子…”
贵妃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咳嗽起来,血顺着她的眼睛、鼻子缓缓往外淌。
“傻孩子,你无依无靠的,没了本宫,你要怎么办呢?”
“奴婢、奴婢跟去地底下继续侍奉娘娘!”
“照夜,真是个傻孩子…”
————
照夜。
关于上辈子的最后一个梦境里,贵妃娘娘叫了她的本名。
她的神智恍惚,以至于被人搀扶起来时,一时弄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照夜,喝药了。”圆脸宫女捧着汤碗,小心翼翼递到她跟前。
窗外是皑皑白雪。北风呼啸,摇晃着早已破旧不堪的窗户纸。
陈照夜直起身,小口吞下药汁,突如其来的苦涩味道令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了,她怎么又忘了。
这不是在青芜宫,她也不是当初的陈姑姑。
贵妃死后,她也跳了宫中花池。再醒来时不知为何就躺在了这处宫里,还莫名其妙成了一名与她同名的十六岁小宫女。
她的一沉一浮一梦,时间便过去了七年。
这七年中,四皇子李允堂登基,皇后王氏成了寿康宫王太后,她的小侄女成了新帝的皇后。原先的六宫重新修缮,昔日的痕迹没了踪影,就连新嫔妃都来了两批。
她的这个新身份,便是一位卫才人宫中的粗使宫女。
陈照夜在床上躺了三日。她满腔愤懑不愿说话,那名照顾她的小宫女桃枝就每天陪在旁边替她解闷,那些消息也都是从桃枝口中打听到的。
她的确想过用这个身份安安分分生活下去,可每每听到那些人的名字,心里就像有一把火烧得滚热,烧得五脏六腑都要爆裂。
她很想闯入殿前问一问御座上的那位:是否还得自己有位生母,又为什么不愿意去救她?
而至于那个人……少年承诺做不得数,她从来就没有当真。
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陈照夜被吹得一个哆嗦。
桃枝心疼地搓了搓她的手,“很冷是不是?再忍忍吧,我们宫里已经很久没有炭火了,你这点被子还是卫才人从自己那边抱过来的。”
“卫才人?”
“是啊,先前你睡着那会,卫才人来探望过。”桃枝笑道,“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人呢,生得漂亮,性情也温和,天上的仙子都比不过她。”
说罢又叹了口气,“唉,只是这样好的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