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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卫,王文龙披着一件皮裘缩在火灶边,翻看着祖家给他整理出来的玉米和马铃薯的种植经验。
炉灶上煮着一壶热茶,茶壶边则放两个土豆,一根玉米棒子,利用烧炉子的热量慢慢烘烤。
这两个土豆一根玉米便是王文龙的晚餐。
辽东的粮食紧张,现在即使是王文龙也变成一天只吃两顿饭,一顿细粮一顿粗粮。
即使是这样的条件,也已是不容易了。
万历三十八年到三十九年的天气已经出现明显的小冰河期状况,冬天来的又快又猛,前一天还在芦苇荡中摇曳的秋草,第二天就因降温而冻成冰条子,接着便是小半年的白毛风吹过。
这样的天气给百姓的生产生活带来极大困难,往年辽东人还能去捡一些秋草御寒,而今年秋草都已早早冻死,被吹折成渣。
天气太冷了,本地人依照往年经验修筑的房屋都无法抵挡,把炉子烧到最大,屋子角落还是冷冰冰的,只有坐在火炕上拥着灶台才能够感到暖和。
这种极端的严寒中,就算待在家里不动,都需要大量热量补充,更何况饥民还要去打柴向火,这都得吃了饭才有力气去做。
断粮、没体力找燃料,然后便是冻死,辽东每天都有百姓如此死去。
一个月间王文龙尽力筹措粮食,又从福建弄来了五千石粮,但现在对他来说,发粮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亲身体会到了明末小冰河期的利害,若是不推广马铃薯和玉米等耐寒高产作物,辽东百姓的粮荒在接下去几十年时间中只会越来越严重。
粮食都没有,还谈什么保卫领土?
王文龙借着火光看材料,时不时将锅台上的土豆和玉米翻个面,突然就听外边敲门声响。
屋外传来佟松月的声音:
“建阳公快开门,有急事!”
快要睡着的王品保一个机灵站起来,连忙去开门。
“佟将军有什么事?”王文龙抬头问。
佟松月的眉毛胡须上都是冰碴子,进门就着急道:
“遇到海州的粮食被抢了!”
正在关门的王平保闻言一呆,疑惑道:“谁这么大的胆子?”
王文龙也一下合上文件,沉声道:“怎么回事?佟将军说清楚些。”
“事情是昨天发生的,具体情形我也没弄清楚,”佟松月说,“我得知消息就来找建阳,熊御史和杨大抚那边应该也知道了。”
王文龙连忙起身,披上一件皮裘道:“走,先去找飞百!”
两人急急忙忙来到熊廷弼的驻地,就见熊廷弼攥着一封信,气到额头青筋爆起。
他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此辈蛊惑人心,借灾敛财,其罪当诛!”
王文龙皱着眉头问:“是海州的信?”
熊廷弼点点头,身子还在因为大怒而发抖,他将信交到王文龙手里,说道:
“东大乘教的王好贤在海州开香堂,说什么旱灾乃是天劫降世,蛊惑全城百姓,聚敛大量钱财。”
“他那宗教说只要花钱入教就可以免受天劫,当地豪强都来响应,赈灾的三千石粮食送到海州,竟被那大乘教一个什么大师兄强行扣下,说是要拿这粮食做法,还信誓旦旦的说将粮食捐献给他们教里,比布施给百姓更能够缓解大灾。”
“妖言惑众!”王文龙听的同样是咬牙切齿。熊廷弼道::“好在东大成教的王好贤也知道这批粮食厉害,现在已经将粮食还回。但他现在敢做出这一手,日后再往海州送粮,只怕也是麻烦。”
此时在辽东,粮食多有价值不问可知,王文龙和熊廷弼才不相信抢赈灾粮这事情只是王好贤的一个大徒弟不知死活干的。
这背后多半有王好贤的授意。
王好贤的意图也很好猜,东大乘教传教靠的是饥民,他们想要控制整个海洲城的舆论环境,不想要有外人插手。
这是给王文龙等人一个下马威。
王文龙皱眉道:“杨大抚怎么说?”
熊廷弼闻言,摇头叹气。
王文龙顿时明白,王好贤的背景太厚了,不光是此时的王皇后一家和王家认了同宗,郑贵妃一家也和东大乘教下属的红封教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这个利益链条上的人太多,杨镐也不想为王文龙出头。
王文龙思索一阵也只能说:“且等他提出条件。”
王好贤扣了王文龙三千多石粮食又全部送回,肯定还有后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