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觉得无聊的话,里面还有其他游戏。]
[竹田:哪里是说游戏。]
[竹田:是我无聊。]
他顺手敲好了一段劝她早些休息的话,看到新的消息,删除重写。
[井上:明天还要早起去坐列车吧?]
[竹田:不坐了。]
[井上:生气?]
[竹田:生气。]
他看着消息,想起母亲把西瓜切成小块,问东京人用什么工具吃的事。
[竹田:但不是因为你。]
[井上:不是我?]
[竹田:父亲打电话说明天要提前回来。]
巴士碾过一处水洼,左右颠簸,他回过神,看着突然发来的消息,没来由地一阵迷惘,不知要说什么,思绪又该飘去何处。
愣了半响,最终却只能向自己的拇指下达命令,机械性地给出一句回应,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井上:明白了。]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没等他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看出什么,竹田把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明白!哪里明白了?”竹田在电话里大发脾气。
“……”他一阵沉默。
明白她突然有事,没有办法来找他——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但断然不是竹田想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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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无聊,你要我好好休息。说我去不了了,你就只答一句‘明白了’。”竹田说,“那我又何苦同你说这些?早知道就该让你明天在车站苦等到晚上!”
他不知要说什么,只听着竹田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窗外寻找东京都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连陪我聊一会天都不舍得?刚刚发完‘明白了’之后,你一准是把手机收起来了吧?像终于应付完了一桩麻烦事似的。”
“刚刚母亲同我打了电话,”他想了想,说,“说切了西瓜,问我东京人一般怎么吃,是用餐叉还是竹签。”
电话另一端一时没有声音传来,竹田知道他还未说完。
“我忘了同母亲说你要明天才到,所以她一直想等你同我一起到了见一面。”
“……是等我?”
“打电话时等我说了你要明天到,母亲便把电话挂了,说自己要睡觉了,让我自己开门,西瓜不准吃,要留给你。”他顺着说完,最后还是撒了点谎。
“……”
“刚刚打了许多字,突然见你不能来,脑子里只想到西瓜没办法让你吃到了。”他在漆黑的夜幕中瞧见一颗光亮微弱的星,随着巴士的颠簸眨了下眼,又瞧不见了。
“那,等你回来的时候带一颗西瓜给我。”竹田突然命令道。
“一定一定。”
“嗳,井上。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笨蛋!”竹田突然又升起了莫大的不满,冲他埋怨起来。
“要两颗?”
“一百颗!”竹田生起气来,忍不住道,“明明你只要说一句想要见我,说一句要我自己去吃,我就立刻去收拾行李,早早睡觉,明天坐列车去找你了!车票都还没有退掉,只要你一句话。”
“……”
“可你却只是说明白了,说要给我带西瓜!你就痛痛快快地吃西瓜好了,和家人一起安心过节!什么也不用给我,哪里用想我在做什么?”
竹田一口气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想要重新打过去,得到的回应却只有一阵忙音。
在Line上发去消息,直到下车也没等到消息变成“已读”。
他走下车,拉出行李箱,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司机站在站牌处抽烟。
“抽烟吗?少年。”司机见他一直不走,问道。
“不抽。”
“我也不想抽烟,但习惯了,开车每经过一站就非要抽一根不可,不然准会犯困,稍不留神就可能栽进山林里。”
“可以喝咖啡。”他看向这辆载他回家的巴士,外壳风尘仆仆,车内亮着暖黄的光,司机座椅上垫着质地颇好的皮草。
与东京都内的观光公交完全不是同一种器具。
“那东西太苦,喝不来。”司机撇嘴摇头,又猛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
他看着巴士车,想着竹田的话,喉咙干涩发痛,也像吸了烟似的想要咳嗽起来。
竹田同她父亲是怎样的关系,住在医院的母亲,还没有退掉的车票……
他的思绪始终在如此种种的事物间辗转。
只要他说一句话,竹田就真的会坐上列车跑来见他么?
他又真的希望竹田会因此抛下如此这般的种种琐事,来鸟取同他过盂兰盆节么?
他长久地伫立在站牌旁,直到司机抽完了烟,碾灭烟头,开着巴士赶往下一站,才终于迈动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拐进家门前的街道,他看到一束左右晃动的光。